第(3/3)页 也不是恨。 更不是羞辱后被逼出的颓。 而是—— 静。 一种从极端情绪的峰顶断裂后,反而冷回原点的静。 像刀锋入鞘前,在刀脊最深的那一段寒意。 他垂在身侧的手,轻轻松开,指节逐渐恢复正常的力度。 方才掐出的指痕还残留在掌心里,细小,却深。 唇角重新收拢,连呼吸都细致到不留丝毫波动。 风吹起他衣袖,衣摆猎猎,却不再显得被风席卷,而像是他立着,风必须绕着他行走。 沉默许久。 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。 那声音极轻。 像是在与风说话。 又像是在独自对天地开口。 “是啊。” 他喉音低沉,带着几乎让人不敢打断的平静。 “就让我们看看。” 他抬眼,望向北疆铁骑撤去的方向。 雪幕一片苍白,视野里连远山都被埋没。 而他站在白中如点墨。 “这冰雪——” 他轻声道。 “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坟墓。” 风雪卷起,从他的衣摆卷至城门深处。 他没有转身,没有离去,像是在等待,也像是在算计,又像是在默默注视着某个即将翻转的命运。 寂静。 直到雪落缓下来。 直到空气重新凝住。 萧宁抬脚,缓缓向城门内走去。 没有一丝狼狈。 没有一丝失态。 没有一丝他先前表现出的破碎。 就像—— 那所有的崩溃、愤怒、失控、痛迫,都不是他真正的。 而是他给拓跋努尔的。 不是被逼出来的。 是 他选择展现出来的。 他走进城门的那一步,风雪被他身形切开。 城门暗影将他的身躯吞没。 只余一声极轻、极轻的呢喃,回荡在雪中: “好戏……现在才开始。” …… 另外一边。 风雪压着天沉。 在离平阳二十里外的官道高土坡上,百余骑静立,披风猎猎,盔甲上覆着一层未化的雪,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座无声的山。 赵烈站在最前。 望筒抵在他的眼前,冰冷的铜壁冻得他的眉骨都仿佛刺痛。 可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。 平阳城—— 就在那白雪翻卷的天尽头。 而在城门下,那一人、一军对峙的画面,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。 无人说话。 风在呼号。 呼号声里,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制感—— 压得人连心跳都似乎变慢。 “不能再等了。” 赵烈终于开口了。 声音沙哑、紧绷,像是用刀刮出来的。 “拓跋努尔又向陛下逼近了一丈。” 他说着,脚下的雪被他狠狠一踏。 “再逼下去……只要对方拔刀,陛下连躲的余地都没有!” 他这话不是推测,是在……看着。 因为他亲眼看见—— 萧宁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,一人,无甲,无盾,无军。 他胸腔里的心跳快要把自己震裂。 陆颉叹息,是那种骨骼都沉下去的叹息: “这里离城二十里,我们纵马全速,也得一刻多才能赶到。” “等我们赶过去,刀就已经落下了。” 董延沉声接道: “而且,就算赶到,我们也不过百骑。” “百骑……” 梁桓轻声重复,唇角绷紧,声音低得近似喉咙咬出来的,“百骑想从三十万军前救走陛下,跟自杀无异。” “那又如何?” 赵烈猛地抬头,眼中血丝交错,像被逼得要破裂。 “就算死,也要冲。” 说完,他已经提缰。 马蹄一动,便要下坡。 “将军!” 梁桓、董延、陆颉几乎同时拦住他。 “现在冲——便是真的毁陛下之局!” “我们连陛下此刻心中所谋为何都不知!” “若陛下是在逼拓跋努尔犯错,我们冲出去,就是我们去毁陛下的路!” 风雪中,这句话重得像锤砸在赵烈心口。 他停住了。 但不是停下了想救陛下的心。 而是停在了—— 他不知道哪一步走错,会害死陛下。 那一瞬间,赵烈的呼吸乱了。 他宁愿自己被刀斩头颅落地。 他不能承受——因为自己犹豫或鲁莽,而让萧宁死在敌前。 沉默绵长。 雪落得愈发密,天地被压成一片白。 终于,韩云仞开口。 他声音沉稳,不急不缓,如寒铁击石: “布阵——我们在此列队待命。” “若拓跋努尔入城——我们即刻全军突袭!” 陆颉皱眉:“二十里外突袭,前后需时……” “我们不是去救。”韩云仞打断。 那双眼深沉,像能看穿风雪深处的东西。 “我们是——” “为陛下夺路。” 风雪吹起披风,猎猎作响。 百余人沉默了一瞬,而后同时低声应道: “——是!” 于是动作开始: 盾列下压,马缰收紧,长矛横起,侧翼散开巡哨。 尽管他们只有百骑。 尽管他们面对的是三十万。 但只要陛下仍站着—— 他们就不可能退。 紧接着—— 那一直抓着望筒的军士,手突然僵了一下。 不是因为冷。 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。 他的呼吸被卡住,胸腔猛地起伏。 “将、将军……” 他声音发颤。 赵烈猛地回头:“说!” 军士的声音几乎破音,手不停在抖。 不是冻的,是震的。 望筒差点从他掌间滑落。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,像被什么堵在胸口里: “他、他们……好像……在——” 喉咙终于一松,他一口气喊出声: “——撤退!!!” 声音刚落。 整片土坡上的风,仿佛被瞬间抽空。 赵烈的呼吸停住,整个人像被打了一记重锤,眼珠猛地收紧。 而其他人同样,纷纷一脸吃惊的看了过来! 脸上就只写满了三个字! 不可能! 一人撤军?这怎么可能! 他们不相信! 第(3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