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拓跋努尔盘腿坐在毛毯上,周身披着厚重的狼皮,正大口撕着烤肉。 脸上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胜利轻松。 燃火跳着。 肉香浓得化不开。 拓跋努尔看到他,笑声朗朗。 “焱儿,来,坐。” “胜战之肉,吃。” 拓拔焱没有坐。 也没有上前。 整个人站得笔直,雪水沿着他的发尾滴到地毯上,烫得一声轻响。 拓跋努尔察觉了那股不对。 他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。 “怎么。” “你这副脸色,像是见了鬼。” 拓拔焱的喉结动了动。 他声音不高,却极硬: “大汗,我想到了另一种可能。” 帐中声音顿住。 连火焰噼啪声都显得刺耳。 拓拔焱一字一句: “萧宁……从头到尾,可能都在演戏。” 拓跋努尔挑眉。 “继续说。” 拓拔焱压住呼吸,让自己语速不乱。 “我们以为,他是想引我们入城。” “因为城外的脚印混乱,地势痕迹杂乱,还有他强撑着的镇定。” “可若那是假的。” “他的真正目的,是不让我们进城。” 拓跋努尔眯眼。 “理由。” “因为城中,可能根本无人可战。” 这一句落下,帐里彻底安静。 拓拔焱继续: “若城中空虚,那最危险的事情,就是让我们靠近。” “他必须让我们自己不敢靠近。” “所以他演。” “演气势。” “演自信。” “演被识破后的‘崩溃’。” “让我们以为——他想拖我们入城。” “而我们因此反其道而行,反而退了。” 拓拔焱抬头,眼神沉得像压着山: “换句话说——我们退,是他要的。” 火光照着拓跋努尔的侧脸。 那张脸上的放松和从容,在这一刻彻底收了回来。 他没立刻说话。 也没露怒。 只是沉沉看着拓拔焱。 然后,他忽地笑了。 不是大笑。 是缓慢的、带锋意的那种冷笑。 “萧宁若真空城。” “那他拖得了一日,拖不了十日。” 拓拔焱沉声: “若他在等援军呢。” 拓跋努尔摆手。 “我们有三十万。” “他就算有援军,数量不可能多过我们。” “再者——” “现在平阳已经被我们围住。” “他想和援军联系——如何联系?” 拓拔焱呼吸略紧。 但他没有退。 他又问: “那如果援军,不需要联络。” “而是知道他必会撑。” 拓跋努尔看着他。 不言。 拓拔焱收声,沉下结论: “大汗,我不是说他一定空城。” “我只是说——我们不能赌他不是。” 拓跋努尔沉吟片刻。 然后放下肉。 站起。 动作不快,却极稳。 “你说得对。” 拓拔焱抬眼。 拓跋努尔声音低沉而冷: “不论他城中有无兵。” “不论他是演,还是不是演。” “我们都不能给他任何机会。” 他侧头对帐外: “传令。” “以平阳为心,外再设一圈暗伏。” “轻骑分三路潜伏山林与雪线。” “若有援军靠近——” “在他们看不见城门前,直接切断。” “让那里的雪地,变成他们的埋骨之地。” 号令声传出帐外。 风雪被震开。 拓跋努尔又看回拓拔焱。 “你担心的,我已堵上。” “现在,无论萧宁在演什么。” “他再无路。” 拓拔焱低头,抱拳。 “是。” 拓跋努尔沉声下令过后,帐外传令兵已经冲入风雪,命令如铁链般沉沉落进三十万军阵。 拓拔焱仍站着,胸口的起伏还未完全压下。 拓跋努尔看了他一眼,那目光既不是斥责,也不是嘉奖,而像是看见了一把出鞘却尚未落下的刀。 他忽然伸手,将烤肉撕下一大块,直接塞到拓拔焱面前。 “坐。” 拓拔焱怔了怔。 拓跋努尔语气不重,却不容拒绝: “赢未赢,败未败。” “你现在慌什么。” 拓拔焱这才缓缓坐下。 狼皮铺在地上,厚重,温度由火烤得饱和,和外面的风雪仿佛两界。 拓跋努尔撕肉、咀嚼、吞咽。 火光映着他坚硬如岩的面部轮廓,背影笼罩着整个帐篷的气息依旧沉稳、厚重、掌控之中。 他终于开口: “焱儿,你所想的,我不是没想过。” 拓拔焱抬眼。 拓跋努尔继续: “萧宁若真演,他演的是心。” “他若真想骗,他骗的不是我们退不退。” “而是骗我们——不敢进。” “这点,我看到了。” 他停顿了一下。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冷冽的笑意: “可他赌错了一件事。” “他以为,只要我们不进城,他就能拖。” 拓跋努尔垂眼,将烤肉送入口中,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生死无关的小事: “他不知道——” “我们根本不需要进城。” 拓拔焱听着,心口紧,却也随之一松。 拓跋努尔压低声音,像是在向火光之下的影子宣令: “围点打援。” “雪会断粮。” “风会伤心。” “时间会杀人。” “我们……什么都不需要做。” 拓跋努尔放下骨头,拍了拍拓拔焱肩,动作不重,却仿若有千斤: “放心吧。” “就算他演得再好。” “我只需不入城,他就只能在城内——慢慢死。” 火焰噼啪炸开,油脂落在炭上,失声地烧成一阵火星。 拓跋努尔又笑了笑,那笑意中既有傲,也是笃定: “若事情真如你想的那样。” “那我大军这次围点打援——” “会让他们更加寸步难行。” 拓拔焱沉声应下: “是。” 可那一声里,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晦暗不安。 仿佛他心底仍有某处没有被真正安定。 拓跋努尔没有再说。 他不需要说。 三十万铁骑,会替他说。 …… 同一时刻。 平阳城中。 烛光微摇。 殿内一片静寂。 萧宁袖间的雪尚未完全化去,凝在衣料边沿,如霜似刃。 他端坐在城楼侧殿,背脊笔直,仿佛整座城墙也只是为他的这一线脊骨而立。 火盆旁,蒙尚元正翻着一块刚烤好的肉,油脂沿着铁叉流下,落在炭上,发出轻微的“嘶”声。 他望着城外,忍了忍,最终还是问: “陛下。” “今日那一幕……您演得是好。” “可……这场戏,能骗他们多久?” 这句话不算轻。 也不算重。 只是——实问。 因为所有城中人都知道。 平阳此刻,确实空虚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