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风雪仍然在天与地之间堆积,像是要将所有声音都压沉。 而那一句“——撤退”,就静静地落在这层雪上,没有回响,却比雷霆还重。 无人先说话。 空气像被冻住,连呼吸都显得迟缓。 那名望筒军士瞳孔还张着,眼白里布着细碎的血丝,像是亲眼看见某种荒诞景象后,整个人都被震在原地。 他的声音发干,甚至不敢再重复,只在喉间滚上滚下,却发不出声。 赵烈缓慢抬起头。 缓慢——不是犹豫。 是心跳慢了半拍。 是不敢相信,不愿相信,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那种沉重迟疑。 风雪吹过他的鬓角,发丝被冻成硬线,却不如他此刻的神情僵硬。 陆颉整个人也像被风雪压住。 他眼睛微微睁大,没有喧哗,没有激动,只有深深的、不敢确认的震动。 他的呼吸甚至轻到快要消失。 韩云仞握着缰绳的手,指骨一寸一寸地转白。 甲革随着他的握力发出极细微的摩擦声。 他不是不信。 而是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—— 如果那句撤退是真的。 那意味着什么。 董延、梁桓、其余将士也都停住了动作。 他们不是不反应。 而是太大了。 以至于人的思维无法在一瞬间找到可以承载这件事的意义。 没有人敢轻易去确认。 因为只要确认,就要接受—— 他们所承受的恐惧、压力、可能的牺牲、甚至已经准备好的必死决断。 全都在一瞬间,被覆地翻天。 终于。 还是赵烈动了。 “望筒。” 他伸出手。 声音不高,却像是从胸腔深处压出来的。 沉。 军士忙将望筒递上来。 手抖得厉害。 不是冷。 是心震。 赵烈接住望筒。 他的指节收得极紧。 金属冰凉刺骨,但他没有皱眉。 他将望筒缓缓举到眼前。 像是举着一种足以改变命运的真相。 视野透过寒雾。 透过风雪。 透过漫天地白。 那支铁骑。 那支以势压境、足踏千里、如山压下的北疆铁流。 正在退。 不是挑衅后的佯动。 不是试探之后的回线。 不是混乱后的自救。 是阵列完整、有序、稳定的整体后撤。 铁甲在雪地上摩擦,雪屑被马蹄踏成烟雾般扬起,横向的队伍线条清晰、从容,缓缓由锋列收回中军,再由中军牵引后军。 是撤军的阵。 是主动的撤。 不是败退。 不是惊退。 是一个强者在权衡与判断之后做出的——撤。 赵烈怔住。 那一刻,他连呼吸都忘了。 胸腔里只有心跳,一声一声撞得他耳膜都在震。 他放下望筒。 缓慢。 却极稳。 “退了。” 那一声轻轻落在风雪中。 却像刀锋插入雪地,干脆,清晰,锋寒刺骨。 无人应声。 陆颉伸手接过望筒。 他不是为了确认赵烈是否看错。 他只是需要—— 亲眼。 亲耳。 亲身。 去面对这片天地此刻正在发生的真实。 望筒抵上眉骨。 他看到了。 白雪翻卷,狼旗低垂。 铁骑从平阳外北侧开始,缓慢拉开距离。 旗阵收拢,前锋撤回,营列回合如水势倒潮。 不是溃散的混乱线。 是有节律的军势后移。 陆颉的胸口抽紧。 他缓缓放下望筒。 他没有立刻说话,只是深吸了一口气,像是怕自己说出来的声音会碎。 “确实……” 雪在他脚边层层堆积。 他轻声吐出。 “退了。” 董延上前。 望筒递到他手里。 他看。 看得时间比前两人都长。 他的眼中不是震惊,而是被某种缓慢扩开的震动填满。 像是一个人亲眼看见某个不可能的奇迹在雪中生长。 他放下望筒。 声音低,却极稳: “陛下……以自身……挡下了他们。” 第(1/3)页